術後第三天

小的不願老媽陪夜,皆因知她這幾天勞累夠了需要休息,何況第二天便正正屬她的農曆壽辰,生日流流就別在醫院裡渡過了罷!只是小的病況嚴重,自己亦執拗不過,結果老媽便侍了下來。鄰床的一群潮洲幫也是一等一的孝子賢孫,未進行手術都竟有一位女兒陪伴留宿了。及至十一時多,鬧哄哄的男男女女才相繼離去,剩下一位婦人。結果這家陝小的二人病房半夜裡竟給擠了四個人。

要留宿須姐姐開床,所謂的床其實就是一直置於床邊的那張沙發床。姐姐純熟地抽起拉開便立即伸長變作一張「床」,不足兩尺的寬度睡上去肯定難受,然而在如廝窄小的空間,那也是僅有能做出的妥協了。即使同在市區九龍塘的法國醫院,其地方亦未置這般納米,加床也是大大方方的一張凡布尼龍床,當然在病人水深火熱的時刻,他們已沒有去計較的能力了。

老媽惦念小的,也沒有真的睡上幾句鐘,卻在夜裡不時為小的按壓頭顱。可憐天下父母心,就只有自己的親生母親,才會這般地不辭勞苦,為子女奉獻一生。而老媽的那份細緻入微,絕對為母親中的表表者。

當一眾潮洲幫離去以後,鄰床老婦進入夢鄉,房間也開始靜了下來。可惜小的頂著天塌下來的頭痛暈眩,辛苦得無法入睡。其情況持續則只會拖慢復完的進度,熬了句多鐘,終堅持不過再次索求安眠藥。沒多久藥物發揮作用,小的終半夢半醒地睡下去。

老媽沒的睡,小的也都只睡了幾句鐘。晨早六時,鄰床的老婦預備進行手術了。護士在呼喚老婦,同時把小的叫醒,醫生大搖大擺地進場,講述即將面對的情況。為何小的之主診醫生在術前來都沒來一趟,老婦的醫生卻是昨夜至,今晨又來?祖國同胞付得起錢,其尊貴禮遇自是不同。只奇怪他們既屬富貴人家,何解不住獨立的單人房去?

老婦的丈夫與幾個孝子相繼趕來,擾攘一番,老婦終推出去進行手術了。然後一堆又一堆的潮洲幫蜂擁而至,房間成為了他們聯宜相聚的俱樂部。幫眾分黨分派地相互交談,開大餐,分吃食物與水果,比之週日中環所見的菲律賓廣場還要熱鬧。小的沒法入睡,只繼續地閉目養神。

八時多,老伴趕來了。還提著一個暖壼的白粥。老媽功成身退,小的立即打發她,讓她快快回家休息,也別於生日留守醫院,故命她這天千萬別再來,小的已好多了!臨別時老媽仍不忘向老伴大罵潮洲幫眾的霸度無品,寧得罪小人,莫得罪有錢人。有錢就是任性,算了罷!小的嘔來吐去,移動下床亦為他們添上煩憂。留院者都是面對痛苦的病人,大家便忍讓一下罷!

未知是否因餓了數天,而重劑量的藥力亦終在一天一夜過後稍稍舒緩,吃著老伴攜來之愛心白粥,竟覺非常美味。那是中環大排檔馳名的威記白粥,宛如慈禧太后落難逃亡時所吃的窩窩頭,那份點滴心頭的滋味,是塵世間得失無常的反饋,是眾生皆苦人生脆弱無力的寫照,茶苦餘甘,非屬山珍海釀,卻啖出一份悲涼。

吃了幾口粥,服了醫生處方的藥物,小的雖仍是沒精打采的,比之昨天之痛眩已是好多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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